以前上文学选修课,老师讲加缪所处的20世纪正值第二次人文主义革命。第一次是什么时候?文艺复兴,说人是好的,比神更好的,人不必受神规训。第二次不一样了,刚刚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,人们开始发现人是坏的,“le pire”,和畜生一样,甚至不如畜生,所以这个阶段,比起人类来说大家更崇尚动物的纯洁。《局外人》就在说明这一点,人是坏的,打出一枪,再补上完全没有必要的四枪,完全是一个正常的、理智的、与他人别无二致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。人类不要把自己幻想得太美好。(前不久有人拿此书标榜自己,借朋友的话炫耀自己和加缪写的人物有一样的境界,我很好奇人们究竟是如何解读这本书的。)
最后结课的时候我的作业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展示,老师照旧给了我很高的评价。一个学期以来他很明显偏爱我(此师是gay所以不是那种“偏爱”),所以讲完我还跟他聊了几句,说其实我想过做一个对比研究,我觉得《局外人》和《鼠疫》之间有一个对比,默尔索代表坏的下限,里厄代表好的上限。但是这个内容可能会有点多,所以我没做。他说是的,又仔细问了我的学习规划,让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文学专业,鼓励我把研究写出来。我道谢和答应得都很利索。
《鼠疫》里有一段话说人们不应该过分吹捧美德,因为这会让人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,美德是圣人的事,和自己没有关系,自己完全不必去那么做。里厄一言不发地做自己的事,朗贝尔为出城东奔西走,一直到朗贝尔忽然得知里厄家庭状况的那个时刻,对我来说这就是默尔索打出的那五枪。我觉得加缪并没有抛弃文艺复兴,他知道并且太知道人是什么。他的风格并不是要人自视与众不同,而是在极力表明这些,人们对人类做出的一切都不必假装惊讶。也即,像他在一场演讲里说的,把矛头指向希特勒是简单的,但纵然希特勒已死,毒液并没有、也不会消失。
魂器 @yqhj